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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4章 第 4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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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4章 第 4 章

幾乎在少年話音剛落的一瞬,金老爺就感覺自己後背寒毛樹立,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,眼裏寒光一閃,就陡然看到大量噴湧的鮮血。

金老爺捂著脖子,瞪大雙眼,直直地摔到絨毯上,似乎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這麽突然。

隨從也毫無呼救的機會,就在少年的身影落在金老爺背後的同時,一只袖箭已經刺穿他的脖頸,割破他的喉舌。他比金老爺死得慢,仍想向門口爬——

門外明明層層疊疊有數不清的護衛!

可直到他們的血涼透,慢慢滲出房門,護衛才如水般湧進來。醉瓊樓一片混亂,人人自危,一股腦跑出來。

而在此之前,少年早繞過血泊,撿起鑰匙,在一旁裝著清酒的白玉碗中洗凈。然後,便似鬼魅般躍窗而出,如影隨風,自如地消失在蜿蜒的街巷裏。

當官差趕到時,他已隨手將外袍丟進一戶人家的竈火中,貼上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皮,站在與醉瓊樓一街之隔的毛皮攤子前。

賣毛皮的大哥聽著街那邊好生熱鬧,實在是心癢得厲害,一雙眼睛不住地往醉瓊樓看,口中念叨:“小夥子,你給誰買?要是給婆娘買,就選那灰的白的,好看。用不著挑太久,咱倆還能趕著去瞧瞧對面潑天的熱鬧。”

一塊銀元寶滴溜溜地闖到他眼皮子底下。大哥一震,立刻收回視線,火速把銀元寶放進口中咬一口,喜笑顏開地道:“哎喲,您請挑,挑多久都成。”

少年沒有看攤上的皮毛,而是凝視著他的衣物、弓箭與背簍,好奇地問道:“你是怎麽當獵戶的?”

*

姜月窈不知道少年正在現學如何當一個獵戶,她望著外頭的天色,心裏游移不定。

他去打獵了嗎?

還是……再也不回來了?

她本來以為少年“一會兒”就會敲響院門,可誰知她們在懷慈庵用過早齋,少年還沒有出現。姜月窈極力拖延,章嬤嬤還是請懷慈庵的主持湛法師太下山化緣時帶話,叫孫家派車夫回來接她們。

“姑娘,你放心,孫家一定會來接您回去。要是叫外頭知道,這院子裏有歹人,孫家還把您往這兒送,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們。”章嬤嬤胸有成竹。

姜月窈一點都高興不起來。

可章嬤嬤沒見到少年,便總覺得這裏危險重重,一定要走。

姜月窈懨懨地守著收拾好的箱籠,望著院門的方向,坐立難安地捏著袖兜裏少年留給她的鑰匙。

他的“一會”怎麽這麽長呢?

長到日漸西斜,章嬤嬤坐在光禿禿的床架子上,靠著床柱睡著了。

姜月窈坐不住,她替章嬤嬤蓋上披風,自己則提著布兜出門摘梅花,打算以後用來制香。可她心神不寧,一頭撞在低垂的梅花枝上。梅花瓣撲簌簌地墜落,花瓣上的水濺她一臉。

姜月窈踉蹌地後撤幾步,抿著唇,撫去面頰上的水。

院外忽地傳來三聲“篤——篤篤”的敲門聲。

姜月窈一楞。

又三聲。

“姑娘,是不是車夫來了?”章嬤嬤從睡夢中驚醒,迷迷糊糊地問道。

姜月窈沒答,她提著一布兜的梅花,徑直往院門跑去。

泥水濺濕裙擺,她急切地拉開那扇搖搖欲墜的門——

少年就站在門外。

他不再穿著早晨的窄袖玄衣,而是換上了身粗布短褐,露出精壯的小臂。他頭戴蓑帽,身背竹簍,肩上掛著一串錦雉雞。他手上拿著弓箭,腰間別箭囊和一把鐵刀,腳上踩著一雙皮靴——活脫脫一個少年獵戶的模樣。

這一瞬的放松讓姜月窈鼻子發酸,眼眶中打轉的眼淚不聽話地逃出一兩顆。但她飛快地拭去眼角的淚,揚起臉,勾起唇,高興地輕聲道:“你去打獵啦。”

“昂。”少年停止撥弄弓弦,看了姜月窈一眼。

“你眼睛不腫了。”他聲音中有幾分了然的滿意。這消腫的藥,果然也能用在眼睛上。他俯身細看,想伸手去摸她的眼瞼。

“不、不行。”姜月窈像一只受驚的小兔子,往後退了兩步。她的眼睛裏好像盛著一汪春水,波光粼粼。她微紅著臉,細若蚊吶地道:“我們得裝作不認識。”

少年不解地道:“我們本來就不認識。”

姜月窈一怔,她想跟少年解釋,卻忽而聽到身後章嬤嬤警惕的聲音:“姑娘,您在跟誰說話呢?”

姜月窈的臉上浮現紅暈,她連忙往院內走幾步,將門打開得更大些:“嬤嬤,住在這兒的人回來了。他是個少年獵戶。”

章嬤嬤順勢擠到姜月窈和少年中間,護犢子似地將姜月窈擋在身後。

章嬤嬤瞥一眼少年白皙的面容,就知道他不是獵戶出身。只不過,面對十五六的少年郎,她沒有戳穿,以長輩的口吻提醒道:“郎君下次要挑住處,也得先問過有沒有主家,這兒原是我們家的院子。我家姑娘來懷慈庵禮佛,才暫住幾日。”

“不過,山中不便,老身知曉。要是家中有事,郎君不肯歸家,要住便住吧。竈房裏的物什,我們都沒動。”章嬤嬤不欲節外生枝,道:“我們等車夫來接,一會兒便走。”

“你們要走?”少年薄唇微抿,眸中的寒涼翻上個尖兒,不滿地看向章嬤嬤身後的姜月窈。

姜月窈比他還意外,她緊張地搖頭,對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。發覺少年一直在盯著她看,她愈發心驚肉跳,悄悄指指嬤嬤擺了擺手。

“是,怎的了?”章嬤嬤又說了幾句話,發現少年壓根沒聽,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身後,章嬤嬤狐疑地轉頭。

姜月窈趕緊低眉垂眸,雙手自然垂落在身前,握著布兜帶,看起來再乖巧不過。只是她瞞著嬤嬤跟少年通有無,心裏總有些別扭,也不知道嬤嬤有沒有發現她臉紅。

章嬤嬤的視線只在姜月窈身上停留一瞬。她的姑娘肯定沒什麽問題,一準是這少年見色起意。

章嬤嬤挪了挪身子,將姜月窈遮得更嚴實些。然後,章嬤嬤重新看向少年,冷淡地趕客:“郎君請去竈房休息,我們就不多叨擾。”

姜月窈一聽,連忙擡起頭,微微側身,忙不疊地向少年點頭,示意他應下。

她看到少年先前緊抿的唇慢慢松緩,他註視著她,反倒微微揚起唇角,好像在看一只偷偷做壞事的小貓。他饒有興致地應道:“好啊。”

這回答明明正是姜月窈想要的,可她不知為何臉愈發燙。她低下頭去,藏進章嬤嬤的影子,做出一副悄無聲息的樣子。

然而,幾片梅花瓣悠悠地從她的頭頂飄下。許是先前就落在她的發髻上,只是嫌她方才動作頻頻,便想換個安生地。一瓣梅花瓣擦過她的鼻尖,姜月窈連忙掩袖,“阿嚏”地打了個噴嚏。

章嬤嬤立刻關切地轉身照看她:“哎喲,是不是著涼了?可別生病了。”

這下姜月窈沒法再假裝自己是道影子,她搖搖頭,可鼻子還是癢癢的,她掩袖又打了個噴嚏。

章嬤嬤無視她的搖頭,對少年道了聲“失陪”,緊接著解下披風,一邊給姜月窈披,一邊擁著她往廂房裏走。

“水囊裏有姜茶,應當還溫涼,您先喝一點。”章嬤嬤焦急地低聲對姜月窈道:“可不能生病。否則孫家那兒又說不清。”

“嬤嬤,我沒事,只是花瓣落到鼻子上才會打噴嚏。”姜月窈緩了緩,回望一眼,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竈房。

姜月窈松口氣,輕聲道:“而且,嬤嬤,您不是因為擔心住在這兒的人是個歹徒,所以才一定要走的嗎?他既然是一個少年獵戶,我們沒有危險,不如就留下來吧。”

誰知,章嬤嬤回到正房,關上門,竟搖頭:“他不是一個獵戶。”

章嬤嬤把裝著姜茶的水囊遞給姜月窈,道:“姑娘,誰家獵戶風吹日曬的,還生得這樣白?多半是哪家淘氣的郎君。而且,就算他沒危險,您也得為長遠打算。”

“姑娘,老婆子我已經一只腳踏進棺材裏,怎麽吃糠咽菜都不要緊,可您不能那樣過活。”章嬤嬤神色認真。

她嚴肅地道:“我們不能留下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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